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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真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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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真優秀

老先生竟然楞住了, 啞然失笑:“你怎麽會這麽想?”

餘秋腦子嗡的一聲, 恨不得將時鐘撥回三分鐘前, 死命捂住自己的嘴巴,堅決不要說任何話。

所有的電影反派大boss都是怎麽死的, 基本上死於話多。

她一顆心狂跳不已,她甚至懷疑自己會心律失常。開弓沒有回頭箭,話都說出口了, 她裝失憶還來得及嗎?這會兒再裝瘋賣傻, 當王老先生是傻子嗎?

一時口快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的餘秋,不得不伸出手捂住胸口, 勉強鎮定下來:“我猜的。”

對面的老人仍舊微笑。

餘秋咬咬牙,還是豁出去了:“我在東京的時候,看到過一份報紙,上面報道了中央釋放大批國瑉黨戰犯, 一個都不留,通通釋放。我認為這是一個訊號。”

餘秋絮絮叨叨地說了日本赤軍的事情, 又提到了那份小川君帶過來的報紙。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 她說話的時候總覺得有誰捏著她的喉嚨一樣,聲音無比艱澀, 簡直要卯足了勁兒才能沖出去。

對面的老人只是微笑, 用溫潤柔和的目光註視著她, 並沒有開口說話。

餘秋看這件事情是沒辦法善了, 只得一鼓作氣繼續下去:“在東京的時候, 我看過一篇報道, 上面說解放之後,雙方其實有過幾次接觸,相互都互派了信使,也達成了統一的意見,只不過那邊還有顧慮,就拖延了下去。加上後面國內一些情況的變化,讓他們顧慮更深,信使也已故去,所以雙方的接觸就中斷了。

但是去年張老先生到香港就是在釋放信號,中央希望盡快盡早解決這件事,展現出了和談的誠意。”

餘秋自斟自酌,“從那之後,中央的一些舉動也是釋放善意,比如說對於不同的意識形態的包容程度在提升,大批右哌分子獲得了平反,還有就是重新開始高考。”

餘秋每說一句話,心中就心驚膽戰一回。

很多事情看似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彼此之間仿佛沒有聯系,但是挪在一起細細地瞧,就能夠順出清晰的脈絡重來。

1973年春天,中央突然宣布高考。

同年5月份,著名的國學大家章老先生奔赴香港,希冀可以利用自身在國共兩黨之間的影響力,為重新啟動談判牽線搭橋。

可惜老先生年事已高,赴港不久後就因為水土不服加上過度勞累一病不起,最後病勢加重,駕鶴仙去。

香港之行,出師未捷身先死。但是,這個信號的釋放足以表達中央方面的誠意。

加上1972年總理覆出主持工作,開始撥亂反正,大批被打倒的幹部以及知識分子摘掉了頭上的帽子,這就體現了中央對於意識形態多元化的包容。

說到底,國共兩黨的分歧也就是意識形態的不同。

她越說聲音越小,心中波瀾起伏的越激烈,她先前之所以脫口而出國共兩黨要和談的話,更多的是基於自己穿越前相關信息的積累。

1975年初蔣曾經通過國瑉黨元老陳力夫在香港發言邀請主席或者總理前往苔彎進行商談。陳力夫還寫了那篇著名的《假如我是》,但是這一邀約並沒有來得及獲得大陸方面的回應。

餘秋相信主席以及總理的膽色,當年國瑉黨占盡先機簡直勝券在握的時候,他們仍舊趕奔赴重慶進行和談,何況是解放戰爭勝利後。

可是1975年,無論主席還是總理,兩人都抱恙在身,身體狀況極為不佳,根本沒辦法奔赴苔彎。

為什麽不是蔣自己前往北京和談?一方面他本來就是個敏感多疑的人,權力欲望也強烈,非常害怕自己被扣押之後,國瑉黨內部很快就有人舉而代之。另一方面是蔣自己的身體也不行。60年代他曾經出過一次車禍,雖然沒有傷及生命,但是自此之後他的身體健康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此後始終不佳。

“人間重晚情。人的年紀越大,越容易回憶過往,思鄉之情越深。”

餘秋慢慢分析著思路,“他一開始對美國抱有一定的幻想,他的夫人始終在美國為他活動希冀獲得支持。

但是中美聯合公報一發,相當於打破了他最後的美夢。他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比起意識形態的一致,利益對於維護雙方關系意義更加重大。

雖然他始終號稱要反攻大陸,但實際上他比誰都清楚,當年他占盡優勢的時候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何況是現在龜縮一角。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作為黨魁,他不得不為自己為他的部下思考後面的出路。

現在他在位多年積威尤甚還能壓得住,可是一旦他駕鶴西去,如果不能留下穩定的局面話,那很可能會發生混亂。”

當然,歷史上苔彎進行了經濟改革,取得了頗為顯著的成效,一度譽為亞洲四小龍之首,迅速發展的經濟緩解了島內政治矛盾。

可是現在蔣校長大概還考慮不到這麽多,對於他本人而言,他其實迫切希望回到家鄉。

歷史上,他死了之後,懸棺未埋葬,就等著將來有一天能夠回鄉入土為安。包括他的繼任者小蔣先生也一樣。

後來蔣家子孫命途多舛,有數人可謂是壯年暴斃,外界一時才說是因為懸棺傷了子孫的命數,損了福德。

待到後面,島內政治形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陵園守衛被撤,蔣家父子的棺材遭人潑油漆,雕像被人全部搗毀。假如他泉下有知,是不是後悔當初沒有早點而下決定?

世事滄桑如浮雲滄海。人死燈滅,誰又能猜得到今後幾十年的情況。

餘秋的手抓著杯子把手,一下下地摩挲著。她的頭始終低低地垂著,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因為緊張,因為惶恐,她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像是夜半害冷一樣。

陪伴在老人家身旁的另一位矮個子老人笑著說了句口音很重的四川話,因為簡短,餘秋還沒有來得及捕捉,就聽見他慢慢地詢問:“那你又是怎麽想到我們要去談判的呢?”

是你啊,大佬!

餘秋在心中咆哮。1975年的時候,主席原本是打算派你去談判的呀,因為當時主席跟總理年事已高,身體欠佳,可是對方拋出了橄欖枝總不能不接著吧,所以主席原本打算是派你去啊。可惜未能成行,大蔣公就一命嗚呼了。

當著真正歷史人物的面,她什麽都不能說,只能咬緊牙齒半晌才吐出一句話:“因為你們把我叫到這兒來了。”

她擡起了頭,認真地強調,“我不是醫療保健組的成員,我只是個赤腳大夫。讓我去日本的時候我就很奇怪,如果說要選擇典型的赤腳醫生代表,其實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有很多前輩插隊多年,取得了卓越的成效,而且知名度也更高,並且他們是嚴格按照赤腳醫生培養出來的,更加典型。

可是你們突然間選擇了我。

我在看見您唯一能夠想到的理由就是我曾經給您開過刀。

您說有我在就不用保健大夫了。不是我醫術高,而是保健大夫的行蹤不容易隱瞞。他去了哪裏就代表你去哪裏。當初讓我來開刀,而不是由吳教授主持手術,可能也是出於這個考慮。

他是您的情況晴雨表,這說明了您在做一件極為秘密的事情,並不希望外界多加揣測。”

老先生笑了起來,不置可否。

他旁邊那位矮個子的老人點頭道,說了個題外話:“她可以上個外交學院哦,我記得她英語是考了100分的,口語也流利,漂亮的很。”

餘秋心驚肉跳,暗道,大佬您不用記得這些細枝末節。小可承受不起。

她立刻搖頭:“我對醫學以外的事情都沒興趣。”

王老先生也笑:“今年你要報考哪裏呀?其實京中的學校也可以考慮嘛。趁著這段時間你也好看看書,準備一下考試的事。”

餘秋還是搖頭,直接謝絕了老人的好意:“我有重要的事情得做,楊樹灣還有病人在等著我,我暫時沒有時間上大學。林教授在我身邊,我向她求教就好。林教授已經答應收我當學生了。”

王老先生臉上的笑容加深了:“林老要忙咯,光帶你一個學生可不行。她是一位很好的大夫,也是很好的先生。”

餘秋驚訝地擡起頭,想詢問老人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協和今年開始重新招生了?

媽呀,這可是重大利好的消息。多培養一位醫學人才,對於國家的醫療衛生事業來說那都是寶貴的財富。

可惜王老先生並沒有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他站起身,熱心地張羅著:“你過來,先看看你的房間,要是不合適的話,我們再給你換。看過房間就吃飯,吃飽了肚子好睡覺。”

餘秋忐忑不安地跟在老人身後,下意識地謝絕他的好意:“您忙您的,我自己過去就行,您忙完了早點休息。”

老人卻沒有停下腳步,一直將餘秋帶到一間屋子前,還親自打開房門,讓她看裏頭的環境。

他興致勃勃地建議道:“如果明天早上起得來的話,你可以看看海上日出,風景很不錯。”

餘秋局促地點頭,走進了屋子。

王老先生面上帶笑:“你先收拾一下,收拾好了就出來吃飯吧。下面條好不好?他們做了海鮮面。”

說著老人要往屋子外頭退。

餘秋下意識地叫住了她,老人回過頭,目光溫和地落在她身上。

餘秋抿了下嘴唇,認真地強調:“您多註意休息,不要太勞累了。您需要好好的休養。

老人看著她,像是嘆息一般:“我對不住你,小秋大夫,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遭罪了。”

餘秋搖頭:“我不在意這些,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我問心無愧就好。您不用自責,這不是您的責任。如果這件事再發生一回,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我就是這樣的人,無論我做不做這件事,別人要整我的話,終歸還能找到其他機會。我最安慰的事情就是看到您現在康健地站在我面前,我的努力沒有白費。”

房門關上了,餘秋躺倒在床上,她疑心大船正在微微搖晃,她已經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然而那漩渦蒙上了月色星光是那麽的溫柔,宛如母親的懷抱,又像是林教授親切的撫慰。

餘秋深深地嘆了口氣。

她不會開口表露自己身份的,即使是面對她的男神。她不是不相信男神的人品,而是她清楚地知道男神首先是位政治家。

政治家的特點就是著眼大局,不拘小節。

政治是這世上最覆雜莫名的東西,政治不講究對錯,政治講究的是利益。男神不是女神,她不想當那個被犧牲掉的小節。

她還沒有崇高到那個份上。

餘秋一覺睡到天亮才爬起床。太陽早就升得老高了,紅彤彤的,映在海面上,叫海水當敵了,一大片金燦燦的黃,波光流轉。遠處不知道是海鷗亦或者海燕的白色海鳥,撲騰著翅膀一掠而過。

餘秋拉開窗戶,海風帶著鹹鮮味撲面而來,叫太陽曬過了,帶著股熱辣辣暖烘烘的腥氣。就像是楊樹灣人在大太陽底下曬魚幹一樣。

她站在窗戶前頭發了半天呆,久久回不過神來,自己究竟身處何方?

徐同志在窗外瞧見了,笑道:“你不吃早飯嗎?大夫不都說早飯最重要,千萬不能錯過。”

他這回沒穿西裝,身上的襯衫花裏胡哨的,配著金絲眼鏡,看上去就不太像個正經人,赤腳穿著雙拖鞋,毫無昨晚的嚴謹。

餘秋嘴裏頭噢噢應聲,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蓬頭垢面,就這麽站在了窗邊。

她趕緊轉頭去刷牙洗臉,匆匆收拾妥當之後,這才出了屋子。

外面的小廳中,王老先生正跟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早飯。旁邊的花瓶中開著不知名的花,很大的一簇,顏色鮮艷的很。

那位個子不高的鄧老先生人不在,不知道是吃過飯了先離開休息,還是有其他的事情去忙碌了。

餘秋沒有認出桌子上另一位老人的臉,踟躕著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上前。

王老先生指著花同桌上的人說笑:“我們家大姐最喜歡花了,可惜她不在。”

那老先生笑著:“你家大姐也厲害的很,我說不過她的。你們倆,我都說不過,簡直要落花流水。”

王老先生先看到了餘秋,主動開口招呼:“快點兒過來吧,來晚了的話,這外頭吃不到的皮蛋跟辣椒醬你可真嘗不著了。

他又主動跟那位老人介紹:“陳老,這是我們的大夫。要說起來做皮蛋做醬,她也很有經驗呢。”

那老人頭發花白,面色瞧著卻頗為紅潤,看上去精神好極了,簡直可以用容光煥發來形容。

他聽了王老先生的話,擡起頭看餘秋,笑容滿面:“那我們倒真的可以好好切磋切磋,我可是辦過養雞場,正正經經做過皮蛋,賣過辣椒醬的,生意好極了。”

餘秋不甘示弱:“這些我在村裏頭都做過。我們的雞鴨養在樹林裏頭,生出來的蛋質量特別好。這個季節下秧苗了,養了小魚,鴨子就趕到田裏頭去吃蟲子跟浮萍,生出來的鴨蛋色澤鮮艷,可好了。吃不完我們就腌成鹹鴨蛋,做成皮蛋,擺在副食品店跟供銷社,特別受社員的歡迎。”

她又念叨起胡奶奶是怎麽曬豆瓣醬,他們又是如何養蘑菇生木耳,最後再做成小菜。

這位陳老跟她就皮蛋的腌制方法討論了半天,雙方各退一步,表示尊重對方的意見,但是自己這邊做出來的味道也絕對不錯。

餘秋覺得自己應當給老人家面子,又大度地退讓了一步:“您說的方法我覺得很有道理,等我回去之後一定好好試驗一回。要是有機會的話,做好的皮蛋我想請您嘗嘗,給我們提出點意見。”

那老人先是一楞,旋即笑了起來:“如果有這個機會,是我的榮幸。”

王老先生也笑:“吃飯吃飯,我說我不喜歡跟人爭辯的吧。我不同你說,你照樣會跟別人爭起來。”

餘秋立刻反對:“這不是爭辯,我們這是切磋,正常的交流。”

陳老笑出了聲:“沒錯,就是正常的交流。無論思想還是文化,必須得多交流。只有多交流,多溝通才能放下成見,彼此坐在一張桌子上,心平氣和地談事。”

王老先生也笑:“那我們先心平氣和地吃完了飯,然後再心平氣和地談事。我們有共同的基礎,我們都知道,任何一個帝國主義都不會希望我們國家統一。我很讚同你去年發表的觀點,任何一個號稱要來撐腰的帝國主義,都不是在為我們中國撐腰,是替他們自己撐腰。想要統一,不能靠外界推動,只能靠我們自己的覺悟。”

陳老讚同地點頭:“沒錯,好好談,以大事小不計前嫌。過往種種,我們就不說了,我相信這一回雙方都會拿出足夠的誠意,不會再像重慶那次一樣。那個時候,帝國主義對於我們的壓迫實在太深了,我們彼此間的誤會也太沈重了。協議簽好卻沒有執行,至今,我仍然深感遺憾。”

王老先生笑了起來:“那我們這回就彌補這個遺憾,1945年沒有談成的事情,1974年徹底給個了結。到時候,陳老你要是有心的話,也可以在中央做事。抗戰期間,你為國家教育做了巨大的貢獻,培養了大批人才,是國家的幸事呀。”

老人忽而激動起來:“我這輩子要說成績那是決計沒有的。唯獨那幾年幹教育,還算做了幾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年輕時立志當個采礦工程師,後來是卻不過人情,才稀裏糊塗地入了政壇。後來好不容易過了幾天輕省日子,又被招回頭,為的就是國家統一大業。

我子孫已成才,於家庭而言,無遺憾可說。但獨對國家來說,我始終心懷遺憾。倘若能夠統一,中華兒女無論身在大陸,苔彎亦或者海外,勢必額手稱頌。

我們兩黨可效仿北伐和抗日國共合作的先例,握手一笑,開創再次合作的新局面。”

他笑了起來,“到那時,我這個特務頭子回鄉的時候,有人對我扔雞蛋砸石頭,恐怕也有人能夠憐憫我年老體衰,給我口水喝。”

餘秋腦子嗡的一聲,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陳老,媽呀,中統的那位陳老。

她果然沒有白穿越,有生之年,她居然跟個特務頭子坐在一塊兒吃早飯,他們還討論了怎麽腌皮蛋。

嗯,沒錯,她剛才說腌好了皮蛋,要請人家嘗嘗的。

她看著玻璃窗上自己生無可戀的臉,好吧,要不要鼓鼓掌?她可真是個秀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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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強調這是一篇瑪麗蘇大爽文,陳.立.夫晚年致力於兩岸統一事業,他與陳.誠不合,1951年定居美國,先後創辦養雞場、做皮蛋生意,同時還在家裏做豆腐乳和粽子賣給附近的中餐館以謀生。

1961年因其父親陳其業病重,首次獲準回臺。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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